编者按:2022年不知不觉已经接近尾声。受到以“俄乌冲突”为代表的一系列“黑天鹅”“灰犀牛”事件影响,今年的全球大宗商品的生产与贸易都受到了巨大冲击,也有观点判断,已经催生了新一轮大宗商品超级周期的到来。
近日,“矿业界”特别策划“大宗矿产品面面观”栏目,邀请业内大宗商品分析专家,为您讲述各类大宗矿产品的故事,敬请垂注!
石油不仅是一种能源,也不仅是一种大宗商品,它是一种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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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曾说:谁控制了石油,就控制了所有国家;谁掌握了货币发行权,就掌握了世界。
基辛格的国家不做选择题,而是全都要,于是打造出石油美元这个金融领域的弗兰肯斯坦,不仅在能源和大宗商品领域翻江倒海,也成为半个世纪以来全球金融秩序的基石。现在石油的铁王座在动摇:绿色能源的崛起在挑战石油的地位,石油美元也遭遇多元货币的冲击。
“商品之王”的桂冠,石油还能保有多久还不得而知,不过,石油在一步步踏上这个王座的时候,也凝结着一些人五体投地的虔诚和全情投入的心血。
今日,分析师孔令龙为您带来——石油:“商品之王”桂冠上的七个人像(中)。
04
胡安·阿方索:缔造生产国联盟
只有魔法才能战胜魔法。面对“七姐妹”结成的“联手控制市场的卡特尔”,打破其铁索横江同样需要联盟,于是被简称为欧佩克(OPEC)的石油输出国组织出现了。
1960年前后,“七姐妹”里的英国石油、新泽西美孚和埃克森先后宣布石油降价,这都导致石油产国每年减少数亿美元的收入。在这种情况下,石油生产国决定联合起来抗争,而站在最前面的人物是委内瑞拉石油部长胡安·阿方索。
和很多传奇的革命者类似,阿方索也是学医出身。作为政府部长,他开出经世济民的药方是提高税收来增加该国的石油收入,即收取石油利润的一半作为税收。最初“七姐妹”强烈反对让出半数利润,威胁要在其他地方增加产量,同时减缓委内瑞拉的产量。但阿方索鼓励其他国家也采用同样的税收标准,并将其推广成为全球的惯例。通过联合,阿方索取得了面对“七姐妹”的第一场胜利,同时他也认识到石油生产国联合起来的力量。他详细研究了全球石油工业的活动,并与沙特的石油部长阿卜杜拉·塔里基一起号召成立了欧佩克。
1960年成立的欧佩克从诞生起就站在“七姐妹”的对立面:“七姐妹”属于欧美跨国公司,五家来自美国,一家属于英国,还有一家是英国与荷兰共有,而欧佩克却是10多个亚、非、拉石油生产国的组织,二者间既有南北对立的鸿沟,又有跨国商业集团与新兴民族国家的纠葛,还有全球石油市场控制方和资源所在方之间的利益纷争。
胡安·阿方索倡导成立欧佩克的宗旨是协调和统一成员国石油政策,维持国际石油市场价格稳定,确保石油生产国获得稳定收入——这个目标看起来宏大,但在当时却是卑微的,因为别看现在经常听到有人喊油价高,但在20世纪70年代以前,国际市场上每桶油的价格甚至不足3美元。除去“七姐妹”的层层盘剥后,没有几个钱真正落到产油国手里。
十年磨一剑的欧佩克在沉默中爆发,发出的呐喊声震惊了整个世界。1973年10月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为打击以色列及其西方支持者,欧佩克中的阿拉伯成员国宣布收回石油标价权,并将原油价格从每桶3.011美元提高到10.651美元。猛然上涨两倍多的油价触发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最严重的全球经济危机,对发达国家的经济造成了严重的冲击。
石油危机显示出欧佩克的肌肉,其影响远大于2022年欧洲面临的天然气短缺。当时全球最大的石油进口国美国不得已采取了一系列节省石油和电力的紧急措施,包括减少班机航次,限制车速,对取暖用油实行配给,星期天关闭全国加油站,禁止和限制户外灯光广告等,甚至连白宫顶上和联合国大厦周围的电灯也限时关闭。尼克松总统还下令降低总统专机飞行的正常速度,取消了他周末旅行的护航飞机。
欧佩克尽露峥嵘的威力太大,在增加了产油国收入的同时,也让其他国家一方面通过调整产业结构和开发新能源减轻对石油的依赖,另一方面被迫加快了新油田的勘探开发。随着美国、苏联、墨西哥、阿曼、挪威等国油田的开发,到1982年非欧佩克国家的原油产量超过了欧佩克组织。
随着全球石油产量的提高,欧佩克对石油市场的影响力在减弱。为了改变这一局面,欧佩克想出了新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将OPEC升级为OPEC+。在2016年,由于长期的低油价难以满足OPEC和俄罗斯等非OPEC产油国的财政收入,OPEC首次与俄罗斯、阿塞拜疆、巴林、文莱、哈萨克斯坦、墨西哥、马来西亚等产油国达成了合作关系。各方承诺共同减产,托起油价。这一合作,促使了欧佩克与非欧佩克生产国之间首次达成合作减产协议,标志了OPEC+的形成。
OPEC+依然站在欧美的对立面,这点从2022年10月OPEC+疫情以来第一次线下部长级会议上就能看出,当时该组织决定2022年11月起大幅减产,随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能源部部长们与欧美媒体记者唇枪舌剑,进行了激烈交锋。
发布会一开始,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的一位记者自称拥有美国和阿联酋双重国籍,说她住在美国的家人和朋友正受高油价影响,认为“OPEC+”的减产决定将造成西方国家的“能源贫困和社会动荡”。
沙特能源大臣阿卜杜勒-阿齐兹回应称,OPEC国际发展基金正与许多非洲和东南亚国家合作解决能源贫困问题,这些国家是受能源贫困影响最严重的国家。
CNBC记者打断沙特能源大臣回复,继续发难:“那美国等西方国家的能源贫困问题怎么办?”
沙特能源大臣回复道:“我觉得这应该由各国政府解决。当我们谈论能源贫困的时候,需要关注的是真正受该问题困扰的国家。”
他认为所谓“OPEC+”造成西方“能源贫困”的说法体现了“富人的傲慢”。他打了个比方,“这个情况就好比你在担心无法给你的法拉利跑车充电,而穷人却要靠砍树烧木头来做饭。”
阿联酋能源部部长马兹鲁伊也回应这名记者:“当我们在讨论能源贫困问题时,我认为我们不应该讨论欧洲,而应该讨论非洲、南美……讨论那些无法获取能源的人。”
刚果共和国石油天然气部长布鲁诺•让-里夏尔•伊杜阿则表示,非洲国家有6亿人民深受能源贫困问题困扰,包括欧佩克的一些非洲成员国也饱受其害。“欧佩克+”此次减产意在稳定石油市场,因为这些欠发达的非洲国家需要长期稳定的能源收入来解决能源贫困问题。
“不仅仅是OPEC非洲成员国,非洲所有国家都完全支持欧佩克和‘OPEC+’的立场。”伊杜阿说。
有记者向沙特能源大臣阿卜杜勒-阿齐兹提问:“OPEC+”是否在利用石油作为武器挟持世界?阿卜杜勒-阿齐兹回复:“请告诉我哪里有攻击行为。”
有意思的是,这场新闻发布会虽然在网上进行了直播,但第二天在欧佩克官方网站上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这诡异的一幕也再次印证了“OPEC之父”阿方索曾经的预言:“石油不是黑金,而是魔鬼的排泄物。”
05
威廉·西蒙:编织石油美元
欧佩克与西方的关系很久没这么僵硬了,至少产油国的带头大哥沙特和西方阵营的老大美国之间的关系长期以来还算过得去的,甚至在9·11这样的压力测试下也没撕破脸。这是因为威廉·西蒙在20世纪70年代初为两国间织起了一张利益交缠的大网:石油美元。
比起成为音乐剧主角的汉密尔顿,西蒙在美国历任财政部长中并算不上鼎鼎大名的一位,但他留下的政治遗产,却和前者一样让美国几代人从中获益。而且西蒙算得上是汉密尔顿的精神门徒,他是自由主义市场经济的坚定支持者,看重财政部“看门狗”的传统立场。
1974年7月,刚上任两个多月的美国财政部长西蒙从安德鲁斯空军基地出发,秘密前往沙特沿海城市吉达与沙特政府谈判。在那里他见到不少老对手和老朋友,因为西蒙对石油圈并不陌生,这位前所罗门兄弟公司的政府债券交易员,在1973年石油禁运开始时出任美国新成立的联邦能源局负责人,负责寻求在石油输出国组织提高价格和实行禁运之后的解决办法,并很快获得“能源沙皇”称号。
四天的吉达之行,让西蒙与时任沙特石油大臣沙伊克·亚玛尼建立起深层关系。西蒙向亚玛尼提出要求,要沙特以美元作为石油贸易的唯一结算货币,并将贸易盈余存入美国银行,或者投资于美国政府证券,特别是财政部的长期债券。作为交换,美国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卖给沙特大量的军火,帮助沙特训练军队,同时给予沙特大量经济援助并维持沙特王室统治地位稳固。
经过后续的反复谈判,美国与沙特达成“不可动摇协议”,从那之后,石油和美元之间的闭环体系形成:一边以美元计价和结算卖出石油,一边将美元所得用来购买美国国债。西蒙也因为这一成就在当年成为《时代》周刊的封面人物。
西蒙成为石油美元体系的编织者,这一体系的建立不仅增加了国际社会对美元的需求,而且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之后重塑了美元信誉及其在国际货币金融体系中的地位。成为美元的锚定物后,石油也不仅只是能源,而成为一种金融产品。产油国账户上的美元越来越多,投资美国的方式也不局限于国债,还包括各类金融衍生物。“石油美元”和国际金融市场紧密结合,使得“石油美元”机制更加完善、成熟。
石油美元也将世界各国都卷入其中,其他国家通过外贸赚取美元购买石油,美元又通过沙特等欧佩克国家进入美国金融市场,这样就形成了石油美元环流体系,美国依靠大量印发美元,大量进行外贸消费,又大量回笼美元金融市场,以此来填补财政赤字,从而支撑美国经济的发展。美国还可以凭借美元的支配地位,通过金融政策来收割世界其他国家的劳动力和商品。
在石油的支持下,美元在全球货币体系中一枝独秀。但近年来,美元与石油间不可动摇的联盟正在松动,一方面随着国际货币多元化的发展和地缘政治的影响,以欧元计价的原油、人民币计价的原油等产品,在双边贸易中逐渐增多,抛弃了美元的“中介”地位。另一方面美国在全球能源版图中角色的变化,也让石油生产国颇有怨言,并在尝试性选择B方案来部分替代美元。
关键词: 大宗商品